(节目导视:传承上千年的潮绣,因其绣艺精美细致,构图均衡饱满,色彩富丽堂皇而成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光辉的背后离不开的是一代又一代绣匠的倔强坚持。《厚德潮安》之《绣匠孙庆先:针笔线墨绣出方寸美好》即将播出。)
(主持人 王漫):美丽家园,厚德潮安。潮州珠娘免落田,银针绣出半年粮。自清朝以来,潮绣成为一大副业收入,妇女靠潮绣可以维持生计,再加上潮州作为侨乡,商业繁荣,手工业基础雄厚,为手作谱写礼赞。无数代工艺匠人穿起一针一线,缝制出潮绣誉满天下的名气。
潮绣始于唐宋,盛于明清,在历史的长河中饱汲了凤山韩水的精华。乾隆年间,潮州妇女多勤于纺织,刺绣是潮州女子成年时必备的技艺,也是姑娘说亲的硬件和夸耀的本钱。日常生活中,潮绣装饰品无处不在。潮州人的精致细腻、心灵手巧,加上刺绣工艺的代代相传,使潮绣有着强烈的地方色彩。与其他地区的刺绣相比,普通刺绣皆以女性居多,因为女绣工性格文静,有耐心,心灵手巧。而在潮汕地区,绣工不少为男性,而且比起绣娘,绣郎的手艺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的还在潮绣行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比如孙庆先。
147-3804(主持人 王曼)://这里是潮州市潮绣研究所,这里面所有精美绝伦的潮绣作品,都出自于所长孙庆先的双手。孙所长你好,这里面的作品琳琅满目,数量应该也不少吧?(潮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孙庆先):研究所大概有八千多件作品,包括以前收藏的抽纱,抽纱也是潮绣中的一项内容,//每一件作品我都亲自创作和画稿。(主):各种题材都有吗?(孙):这里面题材很多,包括油画,照片,版画,国画,麦秆,剪纸等,都可以绣出来。近几年研究所不单出作品,也在创作和创新,研究新的潮绣。(主):创作这些作品肯定花了你很多年的心血吧?(孙):这些作品(花了我)几十年(的心血)//
自古以来,学习织绣就是潮州女孩承载的必修课。孩童从小耳濡目染,课余跟长辈学手艺,练就一手高难度的绣技。孙庆先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位心灵技巧的潮州绣娘,也因此,母亲成为了孙庆先潮绣的启蒙老师,并且,是他终身唯一的潮绣老师。
147-3805(主持人 王曼)://老师,你的潮绣技艺是跟谁学的呢?(潮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孙庆先):我从小受母亲的影响,当时家家户户做潮绣,做抽纱,我记得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母亲放下绣规下田干活,我就拿起绣规绣起来,因为平时我母亲绣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对潮绣非常感兴趣,所以母亲忙农活时我就拿她未完成的绣规刺绣。母亲干完农活回来不相信是我帮她完成了绣制任务,因为平时我只是观看,并没有拿过针,所以我母亲觉得很奇怪,就指导我该如何绣制,哪里绣得好哪里绣得不好。虽然我绣的我母亲基本上都还满意,就是无法跟母亲的手艺相比。追针,拉针等,有些地方绣得不是很好,母亲指导之后我就记在心里,印象深刻,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潮绣非常感兴趣。因为小孩受到父母的表扬就会给我们鼓励,从那时起就对潮绣非常感兴趣,直至现在我之所以会从事刺绣工作,也是受母亲的影响。
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感叹,这世上真的有某些人,有“天赋异禀”的先天优势,孙庆先,大概就是这样的幸运儿。那时的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敏,“偷师”于母亲,对于一个垂髫幼童来说,只不过是兴之所至,也许并没有坚定到想以此作为自己一生的方向。但是在学到技艺的同时也冥冥中为他埋下了一颗潮绣的种子,只不过那颗种子那时还在孙庆先的意识之外深埋,因为他忽忽长大了,在种子还没发芽的时候,他下乡到了海南。在天涯海角,潮绣成为了他对故乡的一种念想,他有了另外一种身份标签——木匠。
147-3807(主持人 王曼)://(主):当时为什么会去学习木雕?(孙):因为当时我有一个同学,家里是做木雕雕刻的,因为家离得近,所以读初中时每逢周末,或是每天晚上就过去同学家学木雕,回到了家就做刺绣。小时候我喜欢设计,画画,所以有关这些工艺的我都感兴趣。//直到高中毕业,我下乡到海南,参加海南建设兵团,整整十年的时间,刺绣几乎都放弃了,而从事画稿,雕刻的木工活。
将近而立之年,孙庆先随着大潮,回到了家乡潮州,被分配进入了当时专门生产旅游工艺品的潮州二轻局,负责起了包括潮绣、抽纱、木雕等潮州工艺的设计生产。在那里,阔别了潮绣十年的孙庆先再一次拿起了绣针。与这门技艺的重逢,终于使十年前深埋的那颗潮绣种子发芽,并且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为了孙庆先一生赖以为荣的骄傲。
147-3805(接上)(主持人 王曼):你什么时候回到潮州?(潮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孙庆先):大概1981年我从海南回到潮州,到潮州市二轻局旅游产品公司(工作),这个公司当时做的就是潮州市的工艺品,包括生产,销售的都是潮州非遗产品,那时候不叫非遗,叫工艺,有木雕,也有潮绣,所以潮州的工艺都有经营。我会画稿,在销售过程中客户需要什么图案,要怎么改,都是我亲自操作画稿,包括抽纱和潮绣。除了画稿,生产时我也必须去指导,整个过程都是我一手包办。//那个时候开始我又接触潮绣和抽纱,因为我本身非常喜欢这些东西,对这些也非常熟悉,感觉自己又干起了老本行,很有兴趣。在接触潮州工艺特别是潮绣,从八几年生产销售直到现在,已经整整几十年了,我也创制了非常多的作品//
(节目导视:潮绣大师孙庆先游刃在针与线之间,匠心造就非凡,演绎出伟大的艺术理想。《厚德潮安》之《绣匠孙庆先:针笔线墨绣出方寸美好》正在播出。)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使命感。但是能够完成自己使命的人,往往有着巨大的信念和坚毅的品格。也许正是对潮绣恋恋不舍的深厚感情,也许是多年前的无意之举一接触定终身,反正从此之后,孙庆先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投注在潮绣之上,一举开创了潮绣的一个新纪元。
147-3810(主持人 王曼):潮绣的题材和针法都是相对固定的吧?你的作品沿用传统的多,好似是有自己的创新呢?(潮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孙庆先):潮绣的针法有两百多种,实际上平时使用的大概有几十种,所以潮绣潜力非常大。以前潮绣主要绣制的是庙堂,家庭用品的多,后来发展到作为装饰品,工艺品,首饰,包括家庭摆设,装修等比较雅致的东西。潮绣是一个发展的过程,从七八十年代开始做家庭收藏等方面的内容,在这个过程中,潮绣不停地研究创新//(主):你对此有什么样的创新呢?(孙):以前潮绣只是(平面)垫高,没有立体垫高,一没有市场就需要动脑改进,所以当时我就绣制出了这样一条金龙鱼。之所以会绣制出这条金龙鱼,一是潮绣金银线绣最多,金龙鱼在整个潮汕地区市场很大,大家都非常喜欢,觉得养金龙鱼家运好,我也给起了一个名字叫“好运来”,//以前别人绣制的是单面垫高,我的是双面垫高(立体双面绣),我跟四大名绣研究所进行了技术上的交流。下面的水草采用苏绣平绣双面的技法,这也跟其他绣种一样,潮绣立体双面绣借鉴了他们的一些技法,//但我们做得比他们更好,可以说四大名绣,潮绣最为独特。现在(其他三种绣种)作品已经同化,粗看之下分不出彼此,但潮绣辨识度很强,//这条金龙鱼到目前为止我改了四次,现在越绣越好,哪里欠缺我都再修改,一直在不断地创新。
中国的苏、蜀、湘、粤四大名绣,皆技艺独特,个性鲜明,是集诗、书、画、印、绣等中国文化元素于一体的综合艺术。潮绣的独特之处在于垫高绣,即在绣地上铺贴一些棉絮,多少按纹样要求,最高有1寸多,然后绣上金丝绒线,使绣物有如浮雕,富立体感,刺绣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处处点缀着引人入胜的境地。潮绣因垫高绣法在四大名绣中独树一帜,但也正是因为垫高立体的方法,潮绣难以实现双面绣。孙庆先填补了这个空白,开创了中国双面垫高绣法的先河。一时间在潮绣界卷起了旋风,他因而声名鹊起。从1983年以来,孙庆先的潮绣作品长期承担外交部定点国家礼品的供应任务,作为国家领导人出访的珍贵国礼。
147-3813(主持人 王曼):(主):你有哪些作品曾经作为国礼品?(孙):到目前为止,潮绣作为国礼品送了一百多个国家,包括送给安南的《腾龙》//还有送给当时加拿大总理的《下山虎》,这个制作难度非常大,因为潮绣一向绣制动物都用金银线,绒线,做起来效果不理想,因为无法体现动物的毛感。我们的金银线叫盘金钉针,绣起来像织草席一样,平的。当时外交部让我绣制这只下山虎,给我的时间非常短,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还包括了设计和画稿的时间在内,画稿就用来将近十天,审核过关之后才可以绣制,绣了一周之后我发现了画稿时忽略的问题了,就是绣制起来老虎没有毛感,不自然,于是全部拆了重新绣制,该如何绣制,当时没有头绪,非常苦恼,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我都没有头绪。最终我灵光一闪,尝试起了乱针绣。乱针绣绣制苏绣等其他绣种非常简单容易,但潮绣用的金线很粗很大,用乱针绣绣不了,如何运用这种工艺让我想破了头脑,我用笔在稿纸上画来画去,最终让我画出来了乱针绣。绣制时非常复杂,必须先铺一层金线,用两条金线,绣一针就反转一针,一层层压起来,现在看起来就非常逼真,很有毛感了。绣制了这幅《下山虎》之后我就创新了潮绣的另一种针法:乱针法,这个创新是逼出来的。//当时创新成功,给了我一个非常大的成就感,非常满足。
因样式精致,潮绣在古时多为历朝贡品,如今也是国家领导人赠送海外友人的上等佳作。高光时刻的孙庆先,潮绣精品屡屡在国家级展会上荣获金奖、特别金奖,因其非凡的潮绣艺术,他的潮绣精制珍品多年来被外交部选定为“国礼品”赠送给外国国家领导人,让世人领略到了潮绣精致典雅的深刻内涵以及潮汕文化的独有魅力。
曾经少年的孙庆先在岁月悄无声息的刀光剑影之下,不可避免地进入老年。如今的孙庆先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正高级工艺美术师、国际工艺美术大师、中国刺绣艺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协会常务理事。只是年龄的关系,现在的孙庆先坐下来绣制潮绣的时间并不多,毕竟视力和体力都无法与从前比拟。更多的时候,孙庆先着力于潮绣的传承和传授。
147-3811(主持人 王曼):现在自己还刺绣吗?(潮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孙庆先):我现在主要是设计和指导。(主):这里有不少的绣工,她们绣制的都是你设计的作品?(孙):对,这里几乎都是我的原创作品,都是我自己画稿,然后指导绣工如何绣制,包括配色//自己拿针的已经非常少了。(主):绣工们年纪也都大了//(孙):对,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绣工青黄不接,一代又一代的绣工年龄都大了,眼花了,年轻的绣工非常少。现在的年轻人心态比较焦急,无法静下心来,//能学到基本技艺可以拿起针绣制的基本得学习三年以上,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得培养一批肯学能学的年轻人//这门技艺才不会断层,能传承下去。再者,培养一个年轻人,他一人能再培养十人,十人再培养一百人,老绣工年纪大了,眼花了,无法继续从事,也就无法继续传承了。
潮绣易学难精,绣法的搭配,线条的体现都需要绣娘经验的积累,没有坚守和执着,很难有所作为,所以优秀潮绣工艺者的培养是漫长的过程。也因此,和所有非遗传承一样,潮绣也面临着人才断档的危机。源远流长的潮绣文化孕育了丰富多彩的艺术瑰宝,如何传承和发展如此珍贵的艺术文化遗产,是我们面临的一个紧迫的重要课题。一事精致,便已动人,从一而终,就是深邃。孙庆先对“美”有本能的执着,在技术、沿袭、传承之间,他寻找统一点,为此孜孜不倦。如今他的儿子也在父亲的培养之下进入了潮绣行业,孙庆先希望,年轻的一代这股新鲜的血液能注入古老的潮绣,一代传承一代,让这种倔强的坚持,使潮绣这种得之不易的美好,逐渐被更多人看到。
(主持人 王漫):一支神奇的绣针,使绽放千年的潮绣文化得以百世流芳,也使孙庆先的质感人生留下了有关潮绣足迹的锦绣年华。但愿潮绣之花花开不败,潮汕工艺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