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冯景云老人在专心刻章
一张陈旧的木桌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下,一位老人专注低头,左手执着一把雕刻刀,右臂扶着一枚章坯,一坐就是大半天,只为在方寸间刻出字来。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正是钟落潭镇竹一村刻章老人冯景云。在过去40多年里,这是他每天都在重复的生活。残缺的右手并没有成为他的绊脚石,而是转化为开启写书作画、刻章行当大门的钥匙。在电脑刻章出现、手工刻章逐渐没落的当前,老人仍坚守传统,单手耕耘于方寸之间。
○ 单手拿起画笔和雕刻刀苦练
1973年3月15日凌晨,是冯景云一生难忘的日子。当时19岁的他如往常一样,在田里从事夜晚收麦的工作,当他把最后一大束麦放到打麦机时,一不小心,右手被卷了进去。从此,他过起了只有一只手的生活。
由于家境贫困,为养家糊口,冯景云必须通过劳动来维持生活,他曾养过鸡、剪过兔毛等。后来,岭南画派大师冯曼硕被遣回竹料老家,冯景云成了“偷师者”中的一员。一有时间,他就在冯曼硕旁边学习,边学边练。
冯景云回忆说,只有一只手的时候,单单学用筷子就用了一个月,更何况是执笔,一切等于从头来过。就在一次次练习中,慢慢地,他能画出画了,这也成为了冯景云赚取生存资本的新行当。每次画好了,他就坐车到广州城区街头、桥底售卖,卖到钱了继续买作画工具。然而,好景不长,画越来越不好卖了。为了生存,他放弃了作画,拿起了雕刻刀。
在过去的集体经济时代,印章是群众生活的必需品,每到挑稻谷、挑花生、收工资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用到印章,且印章还被广泛用在粮票、油票等方面。放下画笔的冯景云在需求的推动下执起雕刻刀,一步步开始学习,让不常用的左手“活”了起来。
○ 手长厚茧一度触炭火都不烫
在方寸之间把字准确无误地刻出来,对只有小学文化的冯景云来说无疑是一种挑战。
为提高自身水平,冯景云喜欢找语文类的书籍来看,尤其是打两三折时,他都会买两大袋子的书回家看。看书时,每遇到不认识的字,他都会查字典、翻说文解字,看这个字的出处、甲骨文等各种字体演变历程及注释等,逐渐将一个个字都学起来。
一开始,冯景云刻出来的字并不工整。经过长年累月的苦练,他刻的字越来越标准,并逐渐有了名气,让他成为了当地第一代个体户,因刻章拿到了营业执照,包括公安机关颁发的特种行业许可证,从此包揽当时大郊区企事业单位和私人印章的雕刻工作。
冯景云回忆,赶工的日子主要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当时正处于改革开放、改制前后,前来刻章的人络绎不绝。有一回,为了赶工,他在那张数十年不变的旧木桌旁,戴着老花镜,左手执起自打的雕刻刀,右臂扶着章坯,一坐就是3天3夜,只为刻3个公章。一次次挑灯夜战,让他执雕刻刀的左手长满了厚茧,“当时拿手触炭火,都感觉不到烫。”
冯景云妻子说,刻章十分伤神,还容易伤到手,如今他要戴上300度的老花镜才能刻字,但依然没有放下雕刻刀。
○ 为手艺失传惋惜而选择坚守
就这样,在手茧一次次增厚的过程中,冯景云的“左手刻章生涯”不知不觉走过了40多个年头。然而,步入21世纪,手工刻章却面临着尴尬的局面。
“电脑刻章技术兴起后,新手学一周就能上手,刻章店满大街开起来,手工刻章逐渐少了起来。”冯景云无奈地说。如今,冯景云将手工寄托在艺术印章上。他说,无字(书法)不成画,无章不成字,篆书、隶书、楷体等书体的特殊材质艺术印章,不可被电脑取代。
日前,记者在冯景云的刻章店看到,十来平方米的小店内,那张用了几十年的旧木桌依然是他的工作台,桌上零散摆放着雕刻工具,还有一部电话座机。尽管是白天,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始终亮着。灯光下,老人正在专心雕刻,印章上“世贤之人”依稀可见。由于是石头材质的缘故,他的左手需要使很大的劲,才能把字勾画出来,每下一刀,都伴随钢铁和石头的摩擦声,右臂则紧紧扶着移动的印章,仅仅4个字,需要刻上最少两个小时。
钟落潭镇残联理事长杨钜彬说,在全镇这么多残疾人中,冯景云是为数不多能靠自己的意志自力更生多年的人。然而,他也在感慨机器刻章越来越盛行,将来手工刻章恐怕要失传。
“嘟嘟嘟……”座机响起,冯景云习惯性地放下手中的刻刀,接听顾客的订单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