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荔枝飘香时。
昨天,在家养病的我,看到楼下街边有人卖荔枝,实在是馋了,便打电话给管家公,告诉他我想吃荔枝了,让他下班买点回来。
看到那一串串红红的诱人的荔枝,我已经是垂涎三尺。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给医生打了电话,问她我可不可以吃荔枝。医生问了我身体恢复的一些情况,说可以。那一刻,心情的那份雀跃呀真无法言表。
放下电话,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荔枝,剥开薄薄的红绡皮,看到那晶莹剔透的洁白的果肉,忍不住轻咬一口,Q弹又脆爽,荔枝独有的清香裹缠着唇齿,清甜的荔枝蜜汁撞击着我的味蕾,我说:“可惜太甜了,若是再酸一点则更好。”管家公嘀咕了一声:“怪咖。”
我又挑选了一颗壳比较青的,看上去没那么熟的,终于尝到了我喜欢的味道,甜中带有一点酸,酸酸甜甜,荔枝的香味非常浓郁淳厚,那份感觉太美妙了。
这是我要的味道,就是这味道,一下子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想起了故园那株酸荔枝。
故园那株酸枝长在父亲家旧屋门前的园子里。酸枝的个儿很大,核也很大,肉很厚,肉色如雪,晶莹剔透,鲜嫩多汁,酸酸甜甜,荔枝味特浓,非常合我口味。
听父亲说,那株酸枝比我还大3岁,是刚移居来那一年种植的。从我记事起,它就有3丈多高了,高高瘦瘦的,可能是园子里竹木太密的缘故,它只有拼命地往上窜才能接收到阳光雨露。到近几年它已经有4层楼那么高了,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我一个人还合抱不过来。
它长在园子里,不太引人注目,因为它每年结的果都不多,而且都是在树顶当阳的枝叶间,很隐蔽,如果不留意很难发现,只有荔枝丰年它才会结满果。也可能因为它味道太酸了,所以没有得到外人的青睐。
我非常庆幸它酸,所以才能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给我带来慰藉和许多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村子里是极少人家种水果的,荔枝就更少了。每年到了夏至以后,荔枝就开始“红头”了,那半红半绿的椭圆形的如鸡心柿一样的荔枝果一串串的挂在树上,很是诱人。父亲就会把湖南丹和敌敌畏的瓶子挂在显眼的树枝上,旁边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荔枝刚喷了农药,不要采摘,偷者后果自负。有时候是喷洒了农药的,有时候是为了吓唬那些嘴馋的小孩子的。为防人偷盗,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去荔枝树下看荔枝。
我看荔枝就像老鼠看灯油——越看越少。
当我知道没喷农药的时候,就会偷偷爬上树去,像猴子一般在树上窜来窜去,骑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大快朵颐。直到吃到肚子圆滚滚吃不下了,或者牙齿被酸倒了,才心满意足地溜下树来。荔枝壳会被我装在衣兜和衣襟里,带到园角挖一个小坑埋了。
端午节前后,荔枝熟了,母亲便带着我们姐弟几个一起去摘荔枝。我殷勤地挎上竹箩子,大弟扛着长竹竿,我们一蹦一跳地跟在母亲身后来到荔枝树下。树太高,有些竹竿也够不着,可这些难不倒身手敏捷的母亲,她几下子就爬上树去,然后用竹竿夹着扭几下,一串串荔枝就被母亲采下来了。我和弟弟们在树下一边捡,一边吃,当箩子满了,我们也吃饱了。看到摘荔枝,路过的大人小孩,都会过来围观,母亲会请他们品尝,还会每人都分他们一捧……
2018年的端午节,我去看父母,母亲说旧屋那株酸枝结了好多果,问我想不想吃,我自然是欢喜无比,母亲叫我挑一担大箩去。
我讶异地问:“有那么多吗?”母亲回答说:“今年的荔枝打得特别结(多),一箩担估计还装不下。”和母亲去一看,满树都是熟透的荔枝,一串串把树枝压得低低的,一树红云,蔚为壮观,地下也掉了一层。我和母亲都感到惋惜。
母亲说:“现在的人饱啰,家家户户都有荔枝了,触手可及都没人摘,没人吃这么酸的荔枝了。”
“我爱吃!”是的,它一直都是我的最爱。
是年年末,故园的荔枝树被砍伐了,园子也平整了,重新种上了荔枝。
我常想,植物也是有灵性的吧,它好像知道自己的归宿一样,所以,它以最绚丽的一章来为自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如今,故园的那株酸枝已经不在了,但是,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故园酸枝
作者:晒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