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到过一次塘北,那是为采访村中的自强小学。二十年后的今日,再次踏上这块热土,是为普查自然村落历史人文。
我与塘北有缘。
塘北村的地理位置很特别,四周均是吴川属地,唯独塘北村属化州市管辖。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吧,村民特别珍视自己的属地。走在村中,可见一些公共场所都郑重其事地标上“化州市”三字,例如“化州市自强小学”、“化州市塘北卫生站”、“化州市塘北村委会”。在村民的心目中,化州市值得引以为豪。村民介绍说,这里曾一度划归吴川管辖,但村民硬是觉得化州好,后经多方申请,几经周转,塘北村终又重回化州管辖。
塘北村四邻说的都是吴川话,唯独塘北说的是化州话。也许,我们都是化州人吧,彼此讲着地道的化州方言,倍感亲切,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聊起来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相识、老故知。
塘北村是一个大概念,方圆4公里多,由16个不同名称的小村子组成。四野是平原,土地肥沃,时值早稻成熟,金黄一片,沉甸甸黄灿灿的稻穗密密麻麻。村民们对这一丰收景象有个生动的形容:“撒沙都冇下!”(把沙子撒在上面都不会掉下来)。
故乡有句俗语“阔过塘北塱”。这次,亲临塘北塱,只见一望无垠的原野,远远近近除了丰熟的水稻,便是绿油油的花生,真实地展现了它的壮与阔。这里,流淌着乡野的原汁原味,保持着古诗中淡淡的乡愁。
在滔滔的稻海与连绵起伏的花生苗之间,一条清清的渠水缓缓流过,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玉带飘过其中。这时,五六个村童正在水闸边的堤上钓鱼。出于好奇,我忍不住朝他们走过去。他们老远便向我打招呼,用的却是国语:“同志,想钓鱼吗?给您试试。”说着,远远地向我递过钓竿。我不无感慨,现在的村童再不像我们孩提时那样,见了陌生人特别是城里人就害羞、躲避,而是落落大方,主动打招呼。我拱手致谢,并婉言谢绝,顺问,你们钓的是什么鱼呀?他们兴高采烈而又异口同声地说,“罗非鱼!”我凑过去看了看他们钓的鱼,不大,只脚拇趾般大,看来不能吃,只是钓着玩。我叫他们像原先一样随意钓鱼,要给他们照照相。面对相机,他们笑着说,要不要伸出手指喊一声“椰”?我说,不用啦,自自然然最美。
看着这些村童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我们不是钓鱼,而是钓小青蛙,钓回后拿来喂小鸡或小鸭,能钓上一串小青蛙(用一条长长的草梗穿过小青蛙的下巴连成串),开心得就像钓了一只只金龟蛋。用现在的眼光看来,这是破坏生态的一种行为,但那时不懂,“不知者不怪也”,我只能这样安慰、宽恕自己了。
从塘北塱回到塘北村,看到凌氏大祠。祠堂保护得很好,看样子是近二三十年重修,乍一看觉得古朴,但细看却发现建筑材料很现代。祠有三门,大门居中,左右各一。正门对联是:源出河间得水鱼龙欣变化;枝连塘北来仪鸳凤好归巢。横联是:凌氏大宗。左门对联是:塘北注春波跃鱼得水;山南晴夏雨蔚豹呈文;横联是:脉接莆田。右门对联是:跬步守前人门皆由礼;臧心博小子里则成仁。横联是:分支吴化。
据塘北《凌氏族谱》记载,塘北在宋朝和明朝分别出过四名进士:二世祖凌龙应(曾获乡试第一名),在宋末景祐年间,是丙子科进士,官为化州路学正堂;四世祖凌乐,又名东立,宋元祐年间,是壬申科进士,官为兴化县知府;五世祖凌坤,宋香和年间,是乙巳科进士,官为参将;十一世祖凌懋建,明代嘉靖年间,是乙酉科进士,官为太平府通判。
说到进士,需回顾一下历史:在科举时代,读书人不管年龄大小,未考取秀才(生员)之前,经过第一次童子试后统称童生或儒童;后以童生身份参加第二次考试——院试,通过院试的童生叫“生员”,俗称“秀才”;第三次考试叫乡试,获得秀才资格才可以参加,通过乡试者叫举人;第四次是举人赴京会考,通过会试的称为贡士。贡士到皇帝那里考试叫殿试,通过殿试的叫进士。进士里的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
处于当时叫“南蛮”之地的塘北,先后出过四名进士,实在不简单!可见塘北人在历史上重视文化、重视读书,有着深厚的人文历史底蕴。如今塘北的大学生也不少,其中一人正就读于清华。说到这些,塘北人充满自豪。
说到塘北村,还有一点不能不提。1990年,因山岭权属纠纷,该村与附近某村群众发生冲突,结果酿成惨剧:塘北村死5人,伤20人。这事件当时惊动全省,乃至全国。为此,时任广东的主要领导亲临塘北村,深入民众,化解矛盾,使冲突得以平缓,直至友好。2003年,塘北也因此成了全省化解矛盾、治安管理转变最快最好的典型。
为解决塘北村民出入难问题,1992年,省交通厅拨款近500万元为该村修建了一座长达965米的塘北大桥。作为村桥,这等壮观我看在化州是破天荒,就整个粤西地区也不多见。现在,塘北村书记凌亚权一面积极争取上级主管部门的鼎力支持,一面发动群众踊跃捐资,很快形成合力,一座新塘北大桥正在紧锣密鼓施工中,可望在2017年竣工。这也是塘北村人津津乐道引以为荣的话题。
塘北村在化州并不是最大的村庄,但塘北的历史人文、地理位置、前后变迁,却的确值得一书。
塘北纪行
作者: ■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