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蚝的故事

2021-06-11 11:53:21 来源:本网

夕阳柔和的余晖穿过林立的高楼间的缝隙照过来,我家近旁的那条街道便愈加温馨了。街道一如既往很干净,两边枝繁叶茂的秋枫,挡不住一辆接一辆徐徐开过的小车的身影。我站在自家十六层的阳台上,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傍晚的习习凉风,欣赏着这幅既宁静又生动的画面——眼前的街景。

“你看,烧蚝的小摊就在那。”我的爱人指着下面一个颇遥远的地方对我说。这个新摆的小摊,他昨天就跟我提过了,因为他知道我对蚝情有独钟,对烧蚝更是垂涎。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看,果真看到一伙人围着一个小摊。

“看来生意不错,那么多顾客。”我似乎嗅到飘荡在半空中烧蚝的香气,也动了一啖美味的念头。

“可不是,昨天我下班时经过,看到密密匝匝围了两圈人。”爱人很温和地转过身来望着我,“你也去买一打来尝尝吧。”

我真的动心了。此摊的烧蚝一块钱一个,足够便宜,以我现在的生活水平,我完全可以天天“奢侈”。

“晚上买来当夜宵。”我想着冰箱里凉爽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诗句马上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惬意地微笑:那与烧蚝一定是绝配。

“好,晚间我们去散步的时候就顺便买回来。”爱人附和着我的话语,我的心里乐滋滋的。

美味的蚝,又名牡蛎,莫泊桑在《我的叔叔于勒》里,描绘的船上那位衣衫褴褛的老水手卖的就是这种高贵的食物。我国古代早就有人盛赞蚝,明人王弇州有诗云:十八娘生红荔枝,蚝房舌嫩比西施。

蚝是我儿时的伙伴,在回忆中总带着一种凄苦的亲切感。

我的家乡在东海岛,我的村子离海不算很近,走路大概40分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遗憾海离我们太远了,我们去赶海,总要走很长很长的蜿蜒在森林、田野与山谷间的小路。我的兄弟姐妹多,在七八十年代,一家人生活贫困,极少有多余的钱买鱼肉,大人每每点数着退潮的日子,让我们小孩子去赶海,以期得着一些海味来改善生活。小女孩不懂捕鱼抓蟹,一般都是到海滩上“打蚝”。“打蚝”是我们的土语,就是用特制的工具把蚝肉从蚝壳里挖出来放在容器里带回家。那特制的铁质工具,一端尖尖的像啄木鸟的嘴;装蚝肉的容器,我们用得最多的是椰子壳,我们管它叫“椰子盂”。

打蚝是要讲技术的,所谓的技术就是熟能生巧,而我,几乎是同伴中打蚝技术最差的一个,这令我懊恼惭愧不已。我非常不喜欢打蚝,一去就是大半天,在太阳底下弯着腰,或者一直蹲着,踩在泥泞里或者泡在海水里,还经常被蚝壳上的刺划得鲜血淋漓。经常打蚝的女孩,手脚总是像用小刀划过似的常年留着累累裂痕。

因为家里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小,都在读书,父亲吃海味的机会就很稀罕,每次周末遇上退潮,我肯定要去打蚝的。我技术不好,也很害怕厌憎这苦差役,一有机会还是乖乖地提上椰子盂跟同伴们一步一个脚印迈向遥远的海边,回来时总是被晒得黑溜溜的,腰酸骨痛上好几天。而辛苦得来的那一斤多蚝肉,一家八口人一顿就给吃个精光,总还觉得不够解馋。有时为了满足一家人的食欲,大人还要在蚝汤里放上一筒面条,加多点水。

回忆小时候打蚝的经历,深感过去生活的困苦。而令我依然不能释怀,觉得深对不起父亲的,是那一次!

那是台风刚过的一天,算好是退潮的日子,我与小伙伴们又去打蚝了,记得队伍中也有几位婶辈。到大海一看,大海的潮水只退了一点点,长蚝石的泥滩只露出平时的四分之一。我们都懵懂了。这时有人发现沙滩上有一条鱼,是因为刮风,被大浪冲上来,退潮的时候被留下来了。我们于是觉得捡鱼是个妙主意,我就特别赞同在沙滩上游逛捡鱼而不是蹲在那海滩上打蚝。只有那两三位婶娘坚持她们的目标,到那滩头上弓着腰打蚝,我暗笑她们古板。这半天,我过得很有趣味,沿着白浪翻滚的海滩走,真是海阔天空适得其所啊!尽管最终我只捡到五六条小鱼,通共不到半斤,而且这些鱼也死有一定时辰了,很不新鲜,我却认为我可以回家交差了。当我跨进自家院子的那刻,抬头望见父亲从屋子里怀着期待的目光笑微微地迎出来的时候,我立即知道我错了!

父亲没有过多责备我,看着我提的椰子盂里的几条小鱼,父亲黯然神伤,小声说:“你为什么不打蚝呢,这几条鱼都臭了。”

父亲对这餐美味的蚝是多么渴望啊!

夜幕降临了,我与爱人依时到街上散步。四周高楼林立,灯火辉煌,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多么美好的人间!对于当前的生活,我很满足。回来的时候,我们理所当然光顾了那个烧蚝小摊。我要了一打烧蚝,蒜蓉味加点辣。

提着烧蚝,我仰望那遥阔的夜空,如果父亲能活到新时代该多好啊!他要吃多少蚝都可以,清蒸的,汤煮的,还有这香喷喷烧烤的!

作者:梁玉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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