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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坐骑

2021-06-15 14:41:32 来源:请按照实际出处填写

我的父亲与新中国同龄,父亲取名“庆”就是表达祖父对新中国诞生的热爱。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家乡海边有一种招潮蟹叫“甘咕”,很少看到它开口,有好事者便给父亲起了个外号“甘咕”。父亲很少谈及过去的艰辛,只是在劝勉我们用功读书时偶尔提及他的初中生活。

在父亲读一年级的时候,爷爷撒手人寰,父亲跟着奶奶改嫁到一个叫下海的海边村庄。小学毕业后考上离家22公里的乌石中学就读。那时村里除了牛车与几辆拖拉机外别的交通工具是没有的。父亲只能靠自己的脚板丈量上学的路。大路遥远是不能走的,父亲与他的伙伴们专挑小路走。父亲那时身材相对矮小,背着一个星期的口粮与咸鱼干,为了不掉队,不得不跟在同伴们身后小跑,穿林越岭,还要渡过一条小河。吃完午饭后出发,到校时已经暮色四拢。现在有一部影片叫《奔跑吧,少年》,好像这片名是专门为父亲他们起的。想想一群少年在荒山野岭间不停奔跑的情景,令人莫名的热血沸腾。一个星期一个来回差不多相当于一次全程马拉松,想想都佩服。

由于家庭经济拮据,初二学期结束父亲就辍学了。先是当了一年水手,然后进入大队当会计。因为常常要到公社办事,父亲与别人合资买了一辆红棉牌自行车。母亲说,当年她要借骑一下父亲都不同意,说是共用的东西弄坏了不好交待。

母亲怀上我时需要到圩上卫生院检查,借坐别人的自行车。那时的路都是红泥路,一下雨就满路走泥丸,太阳一烤就坎坷不平。骑车的人年富力强把车骑得飞快,母亲坐在车后,尿都被颠簸出来,母亲不敢吭声,这已经是那时村里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了。

父亲后来自己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每次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擦拭心爱的凤凰。先用湿布拭去灰尘,然后用软布擦干,最后打上车蜡。以致骑行了好几年还像新买的。母亲点评道,车都是车,看什么人骑。母亲的口里从来不缺少强调个人主观能动性的金句,这些句子散发出来的气息熏陶着我的人生。

这辆凤凰成了家里的宝贝。母亲用它带着我去赶圩,我坐在车座上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浪打浪般的人群,不明白是什么在牵动着他们的脚步?上初中那天,父亲用它带我去学校报告,父亲顺着路况时徐时疾,崎岖不平的路居然让我体会到摇篮般的温柔。

摩托车流行起来时,父亲已到离家二十公里的镇上工作,周末要回家干农活,买一辆摩托车作为新坐骑就自然而然了。那辆凤凰转变为母亲到田间地头劳作的坐骑。

摩托车的快速令人神往,风在耳边河流般呼啸而过,心里涨起莫名的亢奋。摩托车的负重更适合农家人的需要。母亲移居哪里都要带上她的鸡鸡鸭鸭,盆盆罐罐,有了摩托车后这些问题都不成问题了。父亲对摩托车的呵护一如对凤凰,这往往让人对父亲坐骑的使用年限产生误判,由此滋生的难以置信,并不亚于今天看到美容后的女郎脸蛋猜测她的芳龄一样。

进入新世纪,弟弟出来工作后很快拥有了小车。过年时弟弟把小车开回家里。父亲绕着小车转着圈圈,似乎总看不够。坐在前排喜欢盯着弟弟手中的方向盘,脸上写满羡慕。有人打趣说,老尹,现在不差钱了,也去买一辆来开开过过瘾。父亲说,如果年轻十岁,肯定去买一辆。我听了,鼻子酸酸的,当年父亲骑着凤凰的潇洒样以及我在后座上看着高天流云的快乐一时间俱涌到眼前来了。人,为什么总无法打发面对时光流变的忧伤?

  每当我回家的时候,父亲依然驾着他的坐骑到家乡车站等我,我便又一次分享了父亲坐骑的温馨。

作者:尹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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