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也是一名党员,还是一名法官。由于职业的原因,父亲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却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父亲平时工作很忙,很少陪我们玩耍,饭桌上的故事会是我家亲情交流的特殊方式,父亲用他的故事传承优良家风。
晚饭后,一家人都不愿散去,母亲也不忙着收拾碗筷,因为父亲的故事会就要开始了。而我早有准备,将装满温开水的杯子推到父亲面前,父亲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述关于他的两封战前遗书的往事了。
“1978年12月初,我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要开赴中越边界对越自卫反击战。三天时间的战前动员和准备十分紧张。除了随行的战备物资,我们的其他物品都装箱打包,并要求写明详细的通信地址和收件人。如果我们牺牲了,亲人们将收到这些物品,当然还会有珍贵的战前遗书。”
我忍不住追问父亲:“为什么说是珍贵的?一定要写战前遗书吗?”
“战前遗书是很珍贵、很有特殊意义的家书。如果战士在战场遇到不幸,它就是向家里亲人们思想开导和精神抚慰的信物。所以我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妻子。
“写什么呢?我想当他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们最需要的是安慰,我最希望他们能想得开,于是在两封信的开头写了这样的话语:当兵就意味着打仗,打仗就会有牺牲。养兵千日,用兵一朝,国家需要,义不容辞!
“在给父母的信上加了如下的文字:和我一样献出生命的还有比我更年轻的战士,他们还没有结婚,而我已后继有人了。他们有的是单丁,而我有五兄弟,你们应该想得开。就当我还在部队当兵,只是少了每年一次的探亲而已。”
父亲温情地看着我的母亲说:“我给你的信是这样写的。
“你不是说过吗?当兵阿哥冇好贪,每日着等介身衫,天还吂光一二三,打起仗来唔知死与生。当兵就是这么回事。你跟着我没有享什么福,倒是吃了不少苦,这些就只有来世再补偿了。你是自愿嫁给我的,就相信命运吧,如果想我就想想我们吵架的时候。
“一九七九年六月三日,我们班师回到营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打开自己的箱子和包袱,拿出那封信来看,有的人把信撕了,有的人把信烧了,有的人把信折好放回原处珍藏。当然有些信被送到了亲人的手里,想到那个悲伤的场面,大家的心情又显得沉重了。”
父亲用他的亲身经历,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党史课。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种战前生死离别的场面,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既有为国捐躯的侠骨,又有温柔关怀的柔情。母亲早已被父亲的深情“表白”所感动,那些日日夜夜的担忧又浮上心头,母亲忍不住落泪了。我们应该感恩,没有前辈们的抛头颅洒热血,哪有今天的岁月静好。
军人经过保家卫国的战火洗礼,变得一身正义,爱国、爱家、爱人民。父亲是一位老党员,他以身作则,深深影响着我这个新党员。
有一次外出路过乡村,我正在专心地开着车,父亲却突然让我靠边停车。我很奇怪,父亲让我一起下车等人。过了一会儿,一位老乡沿着村道走来,肩上担着满满的两簸箕番薯,他的右腿一瘸一拐,努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刚才只顾着开车,没有注意到他的艰辛,我也突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我们帮老乡放下沉重的担子,父亲说:“老乡上车,我们捎你一段。”村民有些担心,然后拒绝了。父亲拍着胸脯说:“怕什么!我是一名党员,一名军人。”老乡眼睛一亮:“我也是军人,这腿就是战场上负的伤。”大家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又说起了当兵的日子。我们将他送到了家门口,老乡定要送些番薯给我们,父亲说:“你忘了‘群众纪律’了?”村民说:“咱们是战友。”见推辞不了,父亲提议进他家里坐坐,悄悄留下了番薯钱。
如今,我也是一名老党员了,应该接过父亲手中的接力棒,传承好家训,培育好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