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岩,字耐庵,又字峻寿,号花溪逸士,清乾隆年间贡生,桃源堡(今梅县区桃尧镇桃溪村)人。约乾隆十八年(1753)出生,卒年不详。光绪《嘉应州志》卷二十九《艺文》记载黄岩的著作,有《花溪文集诗集》《岭南荔支咏》《医学精要》《眼科纂要》,可知他擅长诗文,精通医术。《梅水诗传》卷九载黄岩的古近体诗18首,附小传云:“著有《花溪草堂稿》。耐庵先生著作等身,诗尤苍老,纯乎唐音。刻峻后,始得搜以殿全集,庶无愧色。”对他评价甚高。黄岩是诗人,也是小说家,大约40岁时创作了一部英雄儿女小说《岭南逸史》,这是“客家小说的滥觞之作”(罗可群《广东客家文学史》),影响较大。
在黄岩现存不多的诗歌中,我们不见他吟咏梅花,但是,他爱花毋庸置疑。他有一首《饮酒》诗,写道:“饮酒须对花,花是酒中友。凌晨看花行,美酒常在后。花香袭人衣,酒色荡春柳。呼奴列杯盘,折花插左右。酒不辨清浊,花不择好丑。系花便当看,系酒便适口。日暮酒不继,对花殊愧负。花若怜我情,语我谋诸妇。对花谢长揖,感子意良厚。子当力自爱,吾当罄所有。”语言俚俗,幽默风趣。
然而在小说《岭南逸史》中,黄岩写到了梅花,而且着力刻画了梅花式的女性形象。《岭南逸史》是一部叙述明代客家才子英雄黄逢玉,与客家女张贵儿、瑶族女李小环、梅映雪和谢金莲等先后定情结合,共同对抗火带山强盗的章回小说,表现了古代客家人的爱情生活,以及客家人斗争而融合的社会生活。
小说第十回叙写岭南疍户寄身江水、生来不嫁、随意歌乐的别具特色的生活,正如小说中珠姐、云妹所唱的歌谣:“手捻梅花春意闹,生来不嫁随意乐。江行水宿寄此身,摇橹唱歌桨过滘。”将梅花与疍户的逍遥自在生活联系在一起,富有美感。
小说第二回描写女主人公张贵儿的生长环境——罗浮山梅花村:“到了一个所在,一眼看去,山上山下,篱边溪旁,没缝的都是梅树。其时已是三月初旬,绿叶成荫,青子满枝。走将进去,幕天席地的都是那绿荫,中间一道寒流,潺湲可爱,两边有十数人家,竹篱茅舍,梅阴挟带,雅韵欲流。”接着,小说描写男主人公黄逢玉眼中的张贵儿——一位活泼与守礼的客家女子:“一个垂髫女子,年可十五六岁,拿枝小竹竿在那里戏击青子。见逢玉走进来,徐徐放下竹竿,敛步而退。”她的美貌把黄逢玉看呆了。后来,张贵儿被父亲许配给黄逢玉。
作者黄岩有意将生长在梅花村的张贵儿,刻画成梅花的形象:“梅花香自苦寒来”。在作者安排下,“才情志节颇异庸流”的张贵儿,经历了一系列磨难:先是强盗夜袭张家,她与父母失散,女扮男装,独自长途跋涉,走到已定婚的黄家,孝敬公婆,并图谋复仇;后来寻夫途中,身陷贼窟,依旧男装的张贵儿以镇定的情绪、渊博的学识、潇洒的谈吐,折服了强盗头子蓝能,却被他强招为女婿;接着,张贵儿充分展现她的智慧,巧施计策——苦肉计和调虎离山计,赢得蓝能的完全信任,授以兵权,封为军师,总督全部兵马;最后,她与统率朝廷军队、前来征剿的黄逢玉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了蓝能和众贼寇,终与亲人团圆,真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张贵儿是一位梅花式的客家女性形象。
小说另一位重要女性人物梅映雪,也具有梅花的坚贞顽强的品格,正如她的名字所示。梅映雪敢爱敢恨,为了获得爱情,不惜发动大规模战争,为了营救丈夫,甘愿负荆请罪,不要面子,而且做到奋勇杀敌,视死如归。小说描写为了爱情而发动的战争,“其规模之大、势头之盛,令荷马史诗里特洛伊人与阿凯亚人为美人海伦发起的那场举世闻名的战争黯然失色”(苏建新、陈水云《〈岭南逸史〉:一部〈三国演义〉化的才子佳人小说》)。在这些情节中,梅映雪被塑造成梅花式的人物形象,鲜明而生动。
《岭南逸史》中的主要女性形象,兼具佳人与英雄的才、美、善、胆、识、情、力等诸多优秀品质,是多元素质的完美组合体。西园老人为《岭南逸史》作序说:“《逸史》者,离奇怪变,盖不知其几千万状也。即女子也,而英雄,而忠孝,而侠义,而雄谈惊座,智计绝人,奇变不穷,抑亦新之至焉者乎。”他赞扬《岭南逸史》塑造女性形象的成功。张俊的《清代小说史》也说:“故事易闺阁佳人为巾帼豪杰,写她们凭借自己的机智既救黄逢玉于危难之境,又同力襄助他建功立业,表现了她们的痴情和胆略。比之其他同类小说,也颇有创意。”《岭南逸史》中这些新颖、成功的女性形象,颇具代表的是张贵儿和梅映雪。她们这类梅花式的客家女性人物,其实体现了古代客家女性的坚贞坚强、美丽芬芳的形象。《岭南逸史》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古代客家女性的生活状况、思想感情以及超常的社会能力。
作为一名诗人,黄岩是爱花的,我们虽然没能从他的诗歌中看见梅花,是一种遗憾,但是,从他的小说中却发现别样的梅花和梅花式的、新颖的客家女性形象,我们获得了意外的惊喜。